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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章 第一零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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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章 第一零五章

小宮侍不自覺瑟縮點身子, 畢恭畢敬地看向忽然喚她到此的內務局總管。

“總管,您是有什麽事麽?奴得去侍候娘娘梳洗。”

內務局總管道:“離主子娘娘起身還有小半刻,奴只問你幾句話, 問完你就能走。”

小宮侍點頭,靜待問話。

“奴且問你,平日可都是你去太醫院領藥的?”

小宮侍稱是。

“最近一次去是什麽時候?”

小宮侍不解, 回道:“是四個月前。”

“當真?可有記檔?”

小宮侍道:“奴想著要去當差, 托了太醫院當時當值的藥郎幫著記檔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,你沒親眼見到那名藥郎記檔?”

“是。”

她的聲音微微發顫, 小聲問道:“總管, 可是發生什麽事了?”

“沒什麽。就是聽太醫院那兒的人提起曼達拉花的庫存對不上, 於是奴便來找你們問問。”內務局總管面色稍霽, “你回去罷, 莫耽誤當差。”

小宮侍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,福身快步離開。她離開沒多久, 自不遠處宮墻後頭走出個身影。

內務局總管忙迎上去, “春喜總管,方才的話, 您都聽到了?”

春喜點頭,從腰間摸出幾顆金瓜子給他。

“此事不要聲張。”

“是。”

春喜吩咐完, 快步離開去迎君主下朝。到得禦書房,君主問及調查結果,春喜將聽得的事回稟。

“就先這麽辦罷。”君主摁了摁有點發漲的太陽穴,“傳緹雅來。”

“陛下, 緹雅姑娘今天輪休, 奴去請其他的侍醫來?”

“去召她來。”

春喜稱是,出門讓小徒弟去傳話請人。

緹雅半夢半醒間被侍女喚醒, 要知道她前夜可是忙到三更才睡下,滿打滿算下來,頂多才睡了一個多時辰。

她勉強壓住起床氣,以最快速度梳洗完畢,出門時還與早鍛煉回來的鳴沙打了個照面。鳴沙看了她好一會兒,才收回註意力去梵音房間喊她起床吃早飯。

到得宮中,緹雅還是忍不住打了兩個哈欠,君主見到她這施過粉黛卻還是沒什麽精氣神的模樣,心情微妙。

“你今日的診金,孤會讓太醫院給你算五倍。”

緹雅腦子還帶幾分混沌,聽到診金翻倍,霎時清醒過來,“陛下說真的?”

“孤說的話就是聖旨。”他又摁了摁太陽穴,“且過來替孤按摩罷,孤頭疼得厲害。”

“是。”

緹雅三步並兩步上前,運用他們九羿族獨有的按摩手法為君主緩解疼痛。經過些時候,君主臉色漸漸舒緩,春喜也跟著舒出一口長氣。

又過去一小會兒,君主問道:“琉星草一事,查得如何?”

緹雅心裏閃過‘果然來了’四個大字。

“回陛下,有點眉目了。”

“這麽久了,才有點?”

緹雅雙眼滴溜溜轉了兩下,“這事有點嚴重,要是冤枉了什麽人,那不是太過分了?”

“有嫌疑人名單了麽?”君主陡然睜開眼,朝她的方向看去,“果然還是個孩子,跟阿顧一樣,都藏不住情緒。”

緹雅扯出個笑容,“您是天子,我這點小本事哪裏能瞞得過您?”

“說罷,查到誰了?”

“陛下,您能恕我無罪嗎?”

“你再討價還價,孤現在就送你去暴室。”

緹雅在後宮轉悠這段日子,對那兒或多或少有些了解。

這暴室就是宮裏用來訊問宮妃、宮侍還有內侍的地方,其殘酷程度不亞於天鷹衛。甚至說,天鷹衛有些訊問手段還是從這兒得來的靈感。

她就算打小再怎麽見多識廣,面對這種與刑罰相關的事,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冒一身冷汗,眼下她就明顯感覺自己後背產生一陣颼颼冷意。

“說。”

緹雅無意識抖了抖身子,斟酌幾息,回道:“昭華夫人。”

“有證據麽?”

“有她燃過的香灰和混在蘭花草裏種植的琉星草。”

緹雅邊說,心裏邊向程君顧道歉。

君主神色不變,“繼續。”

“沒了。”

“你調查這麽多天,就只調查t到這些?”

緹雅道:“目前照份量來看,昭華夫人平日使用的琉星草數量當是這群娘娘那兒中最多的。但沒有證據表明,就是夫人做的手腳。”

“琉星草花粉與曼達拉花粉有什麽區別?”

“曼達拉?”緹雅顯然被這個問題問住,“不清楚。陛下,曼達拉花粉對我們養的藥寵是有害的,所以在我們部落周圍絕不會出現這個。”

陛下陡然擡了下眼皮,目光犀利,“照你的意思是,你養的那些蟲子怕曼達拉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那你在檢驗昭華那裏的東西時,用的是什麽方法?”

緹雅如實回答道:“自然是羊肝,這是用來檢驗琉星草最好的辦法。”

“沒檢查過曼達拉?”

“沒有。”

“孤命你帶來的東西帶來了?”

緹雅稱是,當時她聽到小內侍跟她提起帶花粉就知道今天必然會有事發生,來時還一直想著該怎麽回應,沒想到事情發展居然還超出自己預料。

“既帶來了就查查罷。你養的蟲子要是因為這事死了,孤會補償。”

“謝謝陛下。”

緹雅想著眼前人既然開了金口,她就沒必要拒絕,即便她養的藥寵本來就是要拿來試藥,死傷本就是常事。

不多時,她從腰間摸出個小竹筒,小心翼翼地放出其中長得有幾分像螳螂的金色昆蟲,那昆蟲慢吞吞靠近鋪著香灰的帕子,遠遠看去,近乎融為一體。

“緹雅,你先前說的有害往往是什麽癥狀?”

緹雅道:“像它的話,如果誤食曼達拉花粉,一刻鐘內就會升天,升天前渾身還會間歇性抽搐。”

君主點了點頭,身旁的春喜也不住往這兒探頭。兩刻鐘後,那藥寵依舊活蹦亂跳,還沾著一身黃粉回‘家’。

緹雅收好竹筒,納悶地看向君主,“陛下,這裏頭就是琉星草,我養的這種金甲蟲是少有不懼琉星草毒性的蟲子,所以結合它與羊肝的變化,能做出極準確的判定。”

春喜臉色微變,“緹雅姑娘,它既然不怕琉星草,那你給陛下的藥……”

“它不怕琉星草不等於它能入藥,這種金甲蟲體內是有毒的。而陛下這些天喝的解毒湯裏放的都是藥草,我可沒有這麽大膽子敢亂用藥。”

春喜頓時松出一口氣。

君主道:“裏面沒有一點曼達拉?”

“回陛下,一點都沒有。不然您聽,”她重新拿出竹筒晃了晃,“它的叫聲還是那麽清脆,中毒的可不是這樣。”

君主依然保持先前的面無表情,擡眼看向春喜,春喜想到什麽,略驚,旋即對緹雅道:“緹雅姑娘,你真的確定這是從昭華夫人那兒得來的?”

“是的,我向神女發誓。”

君主又問了幾句,最後道:“你回去罷。”

緹雅如臨大赦,恭敬行過禮,飛似的離開禦書房。她離開不久,君主對春喜道:“宣院判來。”

“是。”

*

程君顧無比詫異地聽完母親的發言,停了停,才開口道:“娘,您怎麽突然要去西域?青姜花的證據不是從喀沙那兒運來了麽?您何必再跑一趟?”

“有別的事想查,昨日已上奏陛下,方才得到消息,陛下已允。”衛素素拍拍女兒的胳膊,看向辛琰,“我不在的日子,阿顧就交給你了。”

辛琰道:“不是向來如此麽?”

衛素素望了眼邊上的沙漏小鐘,“我該走了。”

“這麽快?”程君顧驚呼。

衛素素:“這個點出發,傍晚能到下一個城鎮。別擺出這個表情,娘得去辦正事,去去就回。”

“您這是要去辦什麽事?不能告訴我們嗎?”

“暫時不行。不說了,我該走了。”

小兩口送衛素素出門,直至她騎馬的身影漸漸遠去,程君顧才收回目光,轉朝向辛琰,“你知道是什麽事嗎?”

“你都不知道,又何必提我?到點去監工了,走罷。”

程君顧坐上府裏馬夫牽來的馬,後背貼上辛琰寬闊的熾熱胸膛,辛琰一甩馬韁,直朝與衛素素相反方向的城門而去。

等出了城門,踏上算不得太平整的石板路,程君顧道:“你說,是不是跟那個人有關?”

“哪個人?”

“娘說過,她讓自己的朋友去西域調查那個手繩的主人。約約時間,結果也該送來了。所以,她難道是為了這件事?”

“不無可能。”

程君顧道:“我真的很好奇那人身份。要不找個機會,我申請入後宮一趟,瞧瞧昭華夫人?”

“瞧她做什麽?”

“自然是瞧她的手繩。說起來,我好像沒在她手上見過,以前問過一次,她說怕磨損,先收起來了。”

辛琰不免好奇,“壞了就讓娘再編一條,也不是什麽難事。”

“你真是個木頭。”程君顧說,“再編一條當然不難,可就不是原先那條了。舉個最簡單的例子,你在逢七節送我一只小鹿木雕,又在成婚後我的生辰時送來一只一模一樣的木雕。雖然二者長得相同,可背後承載著的可是不同時期的記憶,自然意義不同。”

辛琰道:“明白了。那我以後逢年過節就給你送木雕,讓你每年都有不同的記憶。”

“……”

程君顧心說,話是好話,但聽起來哪裏怪怪的。

過去一會兒,她道:“你就不能送我點別的?以前還能給送個鐲子呢,現在就只給送木雕,我瞧著你也沒少拿俸祿和賞賜。”

“你既想要鐲子,我便讓人給你打一個。俸祿和賞賜不少,可現在不是都交到你那兒麽?要知道,我每月都是到管家那兒領固定的零花。”

程君顧輕笑,“少來。這話要是傳出去,我還要不要做人了?”

“你難道沒聽過那些老人說的話嗎?”

“什麽老人?什麽話?”

辛琰神秘一笑,湊到她耳邊說:“聽老婆的話能發財。”

程君顧輕力用手肘撞了他一下,而後道:“我以前怎麽不見你這樣油腔滑調?”

“你覺得以前那樣子,我說得出口嗎?”

“你還在怨我麽?”

辛琰搖頭,“怨什麽?作為妻子,你已是仁至義盡,唯一遺憾的是,當初我們在一起度過的日子實在太短了。”

“以後會有很多很多的,我保證。”

“到地方了,下馬罷。”

程君顧註意到站在馬邊時辛琰紅透的耳朵,粲然一笑,伸出手由對方保護著下了馬,與他一道走向‘快活林’繼續每天的日常工作。

老手藝人已然在此,正專心修補桌上的賬冊塊。程君顧見狀,跟辛琰繞進另個空屋。

兩人如往常一般挨著在一張長桌前坐下,程君顧忙國子監交給她的日常工作,辛琰看軍報,若是沒人打擾,他們能這樣呆一整天。

不知過去多久,程君顧用筆尾撓了撓下巴,說道:“你說,莫姑娘是不是已經到豐州城了?”

“沒這麽快罷?她就算騎馬,就二者那距離,估摸著還得兩三天。”

“好慢。”

辛琰笑著點了下她的頭,“你就是出門太少。等以後得空,多出去轉轉,你就知道外頭的風景可比你在地圖和書上看到的豐富多了。”

“等忙過這一陣就去。聽過鳴沙他們三人的經歷,我才覺得自己這十多年的經歷有多簡單,每天不是吃就是看書,難得的活動還是找一堆人談論琴棋書畫,越想越覺得枯燥。”

辛琰道:“但顯然你很適應並且樂在其中。”

“這倒是,但我還是向往更廣闊的天地。至少這一回,想親眼看看六指白狼王長什麽樣。”

“太危險了。”辛琰見她垂下頭,改口道,“危險也沒事,我會保護你。”

程君顧才又高興起來,落到紙上的筆輕快得像只起舞的蝴蝶。

兩個時辰後,有人來報賬冊修覆完畢,恰巧兩人也忙完手上的活,便讓捕快將東西送來。

捕快疾步入內,把賬冊四四方方地擺正,臨了,他擡眼看看辛程兩人,又很快低下頭。

程君顧道:“怎麽了?是不是有什麽話想說?”

“回大人,不是什麽大事,就是那老翁家裏人這兩天身體不大好。他想問問接下來能不能晚半個時辰再來,若是大人不願,他就還按現在的時辰過來。”

程君顧回以溫和笑意,“無妨,他家裏的事要緊。你知道他家裏人得的是什麽病?嚴重麽?”

“老毛病了。大人您知道的,老人家麽,三病兩痛是常事。”

“這樣罷。今天的工錢再多加兩貫給他,不管得t的是什麽病,總得吃些好的。”

捕快遵命,返身離開。

辛琰道:“老人家現在肯定很開心自己能夠接到你的單子。”

“這些手藝人大多艱苦,能幫則幫。南朔都城繁華,可繁華不過是在王族官商之間,百姓們則是各有各的苦處。好在如今天下太平,不然更不知該如何是好。”

辛琰摸了摸她的頭,一時無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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